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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这段时间NBA季后赛正如火如荼地进行着，各方观众、体育媒体也在预测今年总冠军将花落谁家。笔者前几天刷小视频的时候，刷到这样一段内容：

图中的美女问左边这位男士：Do you think which team is going to be the champion?

显然她是想问这个男生认为哪支球队将夺冠。不知道各位读者有没有觉得这个疑问句读起来很拗口？或者说，是否应该采用如下这种提问方式呢：

Which team do you think is going to be the champion?

本文将对此问题做简要的分析。

1 叙实性动词和讲述性动词

我们先来看这样两个句子：

[1]

ⅰ Susan didn't know that Anthony liked the cake.

ⅱ Susan didn't think that Anthony liked the cake.

分别可以翻译成"Susan不知道Anthony喜欢蛋糕"和"Susan不认为Anthony喜欢蛋糕"。这两种描述有着微妙但重要的区别，从[1i]中我们可以得知Anthony确实喜欢蛋糕，只是Susan当时不知道而已，但从[1ii]中我们只知道Susan自己的观点，而Anthony到底喜不喜欢蛋糕就看不出来了。换句话说，[1i]预设了know的宾从是事实，而think没有这种预设。一般而言，know（知道）, notice（注意到）, remember（记得）这种预设了客观事实的动词称为叙实性动词（factive verbs），而think（认为），say（说），believe（相信）这种描述个人观点或态度的动词称为讲述性动词（bridge verbs）。本文主要讲述叙实性动词及其特点。

实际上，有很多语言学家对叙实性动词都有深入的研究，例如2019年的一篇会议文章就定量地研究了叙实性动词的特点，而前面提到的[1]中的句子就是出自这篇文章设计的实验问题。具体而言，研究人员选取了下面三组动词。

然后对这些动词进行否定测试任务(negation-test task)。具体来说，每个测试都包括一个否定的主从复合句(a)，以及一个否定的简单句(b)，这个简单句(b)是(a)中的补足语从句(即宾语从句)的否定形式。在给定(a)的前提下，受试者被要求对(b)的对错进行打分(1~5分，1为完全错，5为完全对)如下图所示：

我们以“know”和“think”为例进行解释：NP1=Susan, V1=know/think，NP2=Anthony，V2=liked，Appropriate NP=the cake

[1]

ⅰ Susan didn't know that Anthony liked the cake.

ⅱ Susan didn't think that Anthony liked the cake.

ⅲ Anthony didn't liked the cake.

ⅳ Anthony liked the cake.

在给定[1i]和[1ii]的情况下，受试者分别对[1iii]的真假打分。测试结果如下：

其中，动词在横轴上越靠左，表明给定(a)后，受试者越不可能认为(b)是真的→越倾向于认为(b)是假的→越倾向于认为(b)的反面是真的。

我们可以换一种理解方式，考察[1i]与[1iii]的反面[1iv]的关系：

[1]

ⅰ Susan didn't know that Anthony liked the cake.

ⅳ Anthony liked the cake.

我们发现：

[1i]无论真假，[1iv]均为真：无论Susan知道或不知道Anthony喜欢这块蛋糕，Anthony喜欢这块蛋糕总成立，因为二者都是以“Anthony喜欢这块蛋糕”为预设。

我们称[1i]和[1iv]之间的关系为：[1iv]的句义为[1i]的语义的预设(presupposition)。

[注]

严谨地讲，这种关系是这样定义的：

如果句子b的句义是句子a的句义的预设，等价于：

A. 句子a为真，则句子b一定为真

B. 句子a为假，则句子b一定为真

C. 句子b为假，则句子a一定为假

[1ii]的真假和[1iii]的真假则没有这种关系。

造成这种不同的原因就在于两句话主句谓语动词的不同：know vs think.

[注]

Huddleston是这样定以factive verb的：

“Verbs whose content clause complement is normally presupposed are called factive.” 如果动词的内容分句补足语是预设的，那么这种动词就是叙实性动词。

2 含有两类动词的特殊疑问句的构造

[2]

ia Mary knows that Jim likes apples.

iia Mary thinks that Jim likes apples.

如何对两句话宾语从句划线部分提问呢？

这里我们参考light heart巨佬的文章(梦幻联动)：

1. wh-疑问句的构造为：疑问成分+操作词+不改变语序的其他部分，例如，我们对He likes swimming.中的swimming进行提问，会得到：What (sports) does he like? "what sports"就是疑问成分，does为操作词，he like为不改变语序的其他部分。

lightheart，公众号：英语语法探讨do you think是插入语么？

2. 操作词：简单说，一个肯定的陈述句的操作词就是对主句否定时not前面那个词，比如He likes…的操作词是does(likes=does+like)，He told you…的操作词是did(told=did+tell)。这里注意，如果操作词以屈折词素的方式在原句出现，构造疑问句前需要把屈折词素分离，即likes->does like, told->did tell

lightheart，公众号：英语语法探讨do you think是插入语么？

3. 疑问成分：指对句子的某个部分进行特殊提问的时候，放到句首的那一部分，例如：He likes swimming. 对swimming提问，疑问成分可以是what, what sports, which sports. He told you that he waited for two hours. 对for two hours提问，疑问成分可以是how long

lightheart，公众号：英语语法探讨do you think是插入语么？

根据以上叙述，理论上我们可以对[2]中两个例句构造出如下特殊疑问句：

[2]

ib *Who does Mary know likes apples?

iib Who does Mary think likes apples?

不过实际上[2ib]是错误的(unacceptable)，而[2iib]必须省略think后的从属连词that(这一点在light heart上面那篇文章里有阐述)。

为什么[2ib]是错误的呢？

有的语言学家为了解释这种现象：提出了叙实性动词补足语从句（传统说的宾语从句）中存在一种island效应，即在构造含有叙实性动词的特殊疑问句时，只有特定的wh-短语能够从补足语从句中被(长距)提取出来置于句首(wh-短语仿佛被困在了补足语从句这个孤岛中)。

(Factive Complements as Defective Phases)

[3]

i Mary knows that Jim likes apples.

ib *Who does Mary know likes apples.

ic Does Mary know who likes apples?

显然,若对[3i]的Jim提问，由于island效应的存在，不能构造出[3ib]来，于是只能构造出[3ic]。

实际上，前面实验结果的纵轴就反映了island效应的强弱：

know这样的叙实性动词相比think就有比较明显的island效应，这也解释了为什么[2ib]错而[2iib]对。

3 结论

有了以上基础，我们知道本文开头那位美女说出的疑问句错了：think是一个讲述性动词，允许wh-短语移位，所以问句应该改为：Which team do you think is going to be the champion？

4 说明

"weak island"效应是否真实存在还有争议，感兴趣可以参考此文：

https://www.zhihu.com/question/509352325/answer/2300170990?utm_campaign=shareopn&utm_medium=social&utm_psn=1767962499905937409&utm_source=wechat_session&utm_id=0

5 参考文献

[1] Liu, Y., Ryskin et al. Verb Frequency Explains the Unacceptability of Factive and Manner-of-speaking Islands in English. The 41st Annual Meeting of the Cognitive Science Society, pp. 685-691, 2019.

[2] Oshima, D.Y. On factive islands: pragmatic anomaly vs. pragmatic infelicity. New Frontiers in Artificial Intelligence: JSAI 2006 Conference and Workshops, pp. 147-161, 2006.

[3] Basse, G., Factive complements as defective phases. 27th West Coast Conference on Formal Linguistics, pp. 54-62, 2008.

[4] Huddleston, R. et al. The Cambridge Grammar of the English Language, 2002.